小村轶事(三题)
小小说
作者丨巴图尔 编辑丨水云天
一、羊倌的本事
羊倌司拉姆这家伙从小放羊,学是一天也没给他娘的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文盲。本来家里经济条件就不好,孩子又多, 到了他十三岁时,父母才咬着牙让大哥不读了在家放羊,让他去读书,他却不干,他说:“大哥书读得好下来不读可惜了,反正我都十三岁了,去读书还让同学笑话死了。”
父亲想让他认几个字,他就和妹妹们学了几天,维文32字母还没认识完,他就没兴趣学了。父亲一天也不安排他别的事做,只要他把羊放好了就行。
总有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那天傍晚的时候,他把羊赶回家才发现少了两只羊。丢了两只羊可不是小事,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父亲就重重地给他了一个耳光,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说:“就是今天晚上不睡觉,你也得把丢了的羊给我找回来,不然,哼!你等着瞧吧。”
父亲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如果真的找不回来,也许父亲真的会打断他的腿。他连晚饭都没吃,就和兄弟姐妹们走出家门去找丢失的羊ca4108。
丢失的羊找回来了,他是顺着丢失的羊留下羊的脚印找到的。平日放羊没事的时候,他就喜欢观察羊留下的脚印,这回真还用上了。时间久了,他几乎能从羊留下的脚印,分辨出是哪一只羊留下的,而且,哪只羊怀没怀孕,他从留下的脚印上都能看出来。
村里面也经常有丢羊的。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出于好奇,听到谁家丢羊了,他就会跑过去帮忙,只要告诉他羊走丢地方,他就会根据留下的脚印,指一个寻找的方向,而且,每次都能找回丢失的羊。司拉姆这家伙出名了,找他帮着找丢失羊的牛的人多了起来,连乡派出所都要找他帮忙。后来,他又学会了看牛、马、驴的脚印,这一来司拉姆这家伙名出得更大了,找他的人也更多了。牛马驴在庄稼院算是大牲口,丢了着急是不必说的,谁丢了谁不心疼。每年丢牛丢羊的人家有不少,到了乡派出所报案,能找回来的也实在太有限了。司拉姆出名以后,派出所找他的频率也逐年上升,在他的帮助下,乡派出所还破获几起偷盗案和盗牛盗羊团伙。司拉姆的名声就更响了,在塘穆托拉克乡几乎是妇孺皆知。
那年,一伙境外塔利班分子潜入新疆,公安部门得到情报这伙塔利班分子就隐藏在和田至阿瓦提县的叶尔羌河河套之间。可是派出的警力搜寻多日也并无结果。这伙人一天抓不到,对于老百姓生命财产来说,就像悬在人们头顶上的一把快刀。这让公安干警们寝食难安,他们夜以继日地追踪。他们和衣而卧,抱着枪吃饭睡觉,只要有一点有关这伙塔利班分子的信息,他们就会立即行动起来。可是每次都扑了个空,只有一地的生活垃圾和脚印,这让干警们非常无奈。有时干警们感觉这伙家伙们就在附近某个的藏着,可是他们无法分辨这一地乱糟糟脚印到底去向何方。
这伙塔利班分子是经过严格训练过的激进分子,可以说是一伙训练有素的家伙,反侦察能力非常强。每次干警们得到情报,赶来他们藏匿地点时,都感觉这伙家伙们刚刚离开那里。
半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抓到这伙人。疲惫、烦躁让干警们牢骚满腹怪话连篇,有人甚至怀疑从头至尾情报都是假的莫子潇爱拍。领导更是顶着压力和疲惫,咬着牙坚持着。忽然有人说:“我们总是没头苍蝇似的东一头西一头地撞,什么时候才能抓住这帮家伙,我们为什么不请一个行迹专家呢?”
请来了司拉姆,给他说明情况。他犹豫了真理罗恩,喃喃地说:“我找羊找牛还可以,看人的脚印还没试过,我怕耽误你们的事。”
领导说:“既然来了,就试一试吧,反正也不能坐在这里等他们跳出来,试一试。”
几天下来,司拉姆跑了不少地方,可都没有一个结果。这天又来到一个塔利班分子的宿营地,司拉姆蹲在地上仔细观察地上的足迹。然后,他闭目站在河堤上,好像是在闻风中残留的味道。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对领导说:“这伙人至少有六个人,分三拨走的。”
领导说:“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
司拉姆在叶尔羌河干枯的河床上,上下跑了几趟,回来对领导说:“他们一伙向西,一伙向南,还有一伙向北了。”
“能肯定吗?”领导问。
司拉姆又在叶尔羌河床上下看了看,回来说:“如果我说的不错的话,这三伙人至少有两伙会回来。我建议你们兵分四路,三路向西、向南、向北追,留下一路人在这里守株待兔。留下的这一路人要多一点。”
“你怎么这么肯定?”领导有些怀疑地问。
司拉姆走到河堤上,用脚在地上踢了一下,就露出一些衣物和吃的东西,又在另外一处也挖出了东西。他说:“他们把东西埋在这儿,一定会回来取的。”
天快亮了,向三个方向追击的公安干警们陆续返回来了,蹲守的这一组也没有任何收获。大家正在抱怨时,突然听到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怨声载道的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领导小声命令道:“大家注意,进入战斗准备。”
一场激烈的战斗结束了,击毙一人周丹薇,活捉六人。
二、两棵榆树背后的故事
曲玛克村是一个塔里木盆地腹地的小村庄,只有三五十户人家,人口不过二百。小村庄四周被沙漠和大大小小沙丘包围着,曲玛克村就坐落在那个小小的盆地里。村里至今没有通电,听乡里的领导说,已经计划好了,明年架线路。进出曲玛克村也只有一条路,而且,那条路面也都是厚厚的沙子,汽车到了这里毫无办法。所以,这里至今仍然保持着一种原生态的生存方式,出行主要以步代车,或者骑驴骑马,坐驴车坐马车。
我到曲玛克村来,是听说这里的人特别长寿,在曲玛克村活个七老八十的人不算稀奇,要是五六十岁就死了,那才叫稀奇事儿。在我还没到曲玛克村的时候,就听人说,村里至今还有两位百岁老人,其中有一个已经活了108岁,仍然能吃能喝,平日还能干一点力所能及的活儿。这让我非常的好奇,就动了去看看的心思。
我这次就是专程来探寻这里人长寿秘诀的。陪同我来的是乡上的一个翻译,叫沙吾提·艾买尔,是一个具有现代意识的年青人,在他的身上除了那张维吾尔人面孔之外,已经找不到一点维吾尔人的元素了。
就在距离曲玛克村还有三五公里路程的时候,猎豹越野车停下了。沙吾提对我说:“巴老师,下车吧,这段路车进不去,我们只能换乘骑马了 。”
这时我才意识到,在那里等候的五匹马,是为我们准备的。骑马对于我来说实在新鲜不过的事情了。在我的意识当中骑马已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我总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骑一次马,像英雄一般奔驰在辽阔的大草原上,那该有多过瘾。
刚骑上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后脑勺都乐开了花。本想让马儿放开四蹄狂奔一阵儿,可是沙吾提早就看出我的心思了,一再对我说:“巴老师,只有两三公里的路程,不着急,一会儿就到了。”
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总有一点不甘心,总想一抖缰绳让马儿跑起来。
沙吾提和驾驶员及给我们带路的两个村民用维语嘀咕了几句之后,他们四匹马就把我夹在了中间。这回好了,想跑也跑步起来了,只能随着他们慢慢地走了。
远远地已经看到曲玛克村那一砣绿色了,在这四周全是沙漠沙丘之中,曲玛克村就像是一陀绿色的火焰。沙吾提转过头对我说:“巴老师,就要到了,前面那片绿色就是曲玛克村。”
又向前走了一段d2001,透过树的间隙已经清晰地看到房屋了。沙吾提骑在马背上指着前面对我说:“巴老师,你看到村口那两棵榆树了吗?”
我说:“看到了。黄光宜”
沙吾提又说:“你想听它们背后的故事吗王令尘?”
“那两棵榆树还有背后的故事?”我望了一眼沙吾提。心想汤秋儿,两颗榆树又能有什么故事。
沙吾提还没有开口就笑了,他说:从前曲玛克村有一个人,他平日什么也不干,除了睡觉就是吃饭,日子过得非常穷。村里人就给他起了一个外号‘懒汉夏买力’。
我们维吾尔人每个人都有外号。我们维吾尔人重名重姓的状况很严重,只能用外号来区别。懒汉夏买力这个人说起来也是一个老实人,除了懒没别的毛病 。
那是新疆解放前发生的事情。村里来了两个陌生人,听说他们是和田人,到过麦加朝觐过的大阿吉,要在曲玛克村的清真寺讲经。村里人很高兴,村里从来没有这么德高望重大阿訇,就留下了他们,又宰鸡又杀羊款待他们。可是有一个人坚决反对留下这两个人,他就是懒汉夏买力。村里人没人理他,仍然热情款待这两个人。他无法阻止村里人狂热的行为,只能挨家挨户劝导,跪着哭着喊着,希望村里人能看清这两个人的真面目。可是仍然没人听他的,仍然到清真寺听这两个人讲经。在这种无奈的情况下,懒汉夏买力走向另一种极端,他自杀了就在村口的那两棵榆树下上吊了。村里人都觉得他脑袋有问题,谁也没有去细想过其中的原因。全村人把这个曲玛克村最不起眼的人安葬了,继续他们快乐的生活。
日子仍然不咸不淡地过着,曲玛克村的人几乎忘记自杀的懒汉夏买力了。可事情总是那么让人难以琢磨,不经意间就露出了马脚。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汉族人有一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洪瑜暻。
那两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的劣行终于暴露了,他们白天站在清真寺里讲经,晚上就在清真寺里和曲玛克村的一个女人,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而且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村里人非常气愤,他们要按伊斯兰教教规严惩这两个家伙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按照伊斯兰教规,男女私通是要处以极刑的,是要绑在树上,群众用石头瓦块活活砸死。曲玛克村人在清真寺里抓了一个现行,他们把三个人捆绑了起来,拉到村口就绑在那两棵榆树上,全村男女老少一起向那三个人投石头瓦块。第一天没有砸死他们,第二天接着砸,连续砸了三天,他们也在太阳底下晒了三天,滴水未进的三个人终于死了。
这时村里的人才想起了自杀的夏卖力。有人后会当初为什么不听他的劝,搭上两条曲玛克村人的性命不说,还给曲玛克村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三、十三次婚姻
买买提老汉这辈子让他最无法释怀的,是他跨越八十余年十三次婚姻史。
这次我到曲玛克村来,是来探寻这里人长寿秘诀的。然而,我在村里住了两天,走访了所有七十岁以上的村民,可是我却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答案。他们吃的、住的、生活习俗、宗教信仰和其他维吾尔人都没区别,
当沙吾提把我带到一个低矮的小土屋前,我几乎不敢相信那里面还有人住。房门又窄又矮,一个人往里进也要侧着身子弯着腰低着头,而且房门随着房墙已歪的不像样子了。从墙的外表就知道这是一栋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如果沙吾提不说这是人住的房子,我想这是一个废弃的羊圈。
每到一家沙吾提都预先介绍那家人的基本情况,这样我也省去了很多口舌。到了这一家仍然不例外,他对我说:“巴老师,这家只有一个老人叫买买提·吾休尔,已经八十八岁了,他结过十三次婚,…”
“你说什么?”不等沙吾提说完,我就被惊得张大嘴巴望着他说:“这个老人结过十三次婚,真的假的?我怎么像听天书一样。”
沙吾提笑着说:“真的,我骗你干什么。”
我摇了摇头,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一个人一辈子怎么会结了那么多次婚呢?一下子就提起了我的兴趣和好奇感。
沙吾提推开房门,低头弯腰侧着身子钻进去,我随后也钻了进去。房里面黑咕隆咚,只有房顶上一个不大的天窗,投下一束光线。进屋后等了一会儿,才适应屋内的光线,看到土炕上躺着一个老人张孟宁。看到有人进来,他才慢慢腾腾地爬起来,边往起爬边问着话。沙吾提赶紧凑过去,边扶他起来边大声地喊着。可是沙吾提喊了几遍,老人也没听清他的话。
沙吾提回过头对我说:“人老了,耳朵聋,听不到我的话。”
我问:“他没有儿女吗?”
“有,十几个呢。”沙吾提说:“可是这个老头不愿跟着儿女们过。”
买买提尔老汉坐起来了。他捋了捋洁白的山羊胡子,上下打量着我。
沙吾提又和老人家连喊带比划起来。老人扭动了一下身子,仰起头想了想说:十六岁的时候,父亲就给我娶了第一个媳妇。刚过了一年,家里两头公牛发情了,顶得你死我活,她想分开两头发疯的公牛,却不想被顶红眼的公牛给顶死了。隔了一年,我找了第二个媳妇,年龄和我差不多,她人长得很漂亮也很勤快,就是脾气不好,从结婚那天就开始吵架,还老往娘家跑,没办法只过了半年就离婚了。
那时候是解放前,结婚离婚都很简单,只要请来阿訇念念经就行了,不像现在还要到乡里面领结婚证、离婚证。
村里人都说我命太硬了,有两年时间,别人都不愿意给我做媒,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我。我很痛苦,为了打发无聊的日子,我参加了麦西莱甫乐队班子,学了会打手鼓弹热瓦甫,我的麦西莱甫跳得很好,是很多姑娘心中的白马王子。我又娶了第三个媳妇,过了还不到一年,我又看上了另外的一个姑娘,这是我第四个媳妇,她和我生了三个孩子,过了五年。为什么离婚?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不想过了就离。有的过一两个月就离了,有的我已记不住她们的名字和模样了。那时候,村里人都羡慕我,说我有本事,我娶了五六个媳妇卫辉市地图,有的人一个也娶不上。
我四十岁的时候,新疆解放了,结婚离婚就不方便了,要到乡政府去领证。可是,我们曲玛克村比较偏远,交通不方便,结婚还是请阿訇念经。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因为我是麦西莱甫乐队班子成员,我被打成了牛鬼蛇神,我的第九个媳妇还是第八个媳妇,我已记不清了,看到我被批判就要和我离婚,我同意了,但是我心里有一点不好受,人在困难的时候,都希望有一个肩膀帮着扛一下。
文化大革命结束了,我们麦西莱甫乐队班子又重新组建起来了,我们的技艺更加娴熟了,我的第十个媳妇还是一个姑娘,过了两年,我感觉她并不爱我,她只是特别喜欢麦西莱甫,我们又离了。人老了,娶一个年轻的老婆很麻烦,想的和心理装的都不一样,说话也说不到一起去,离婚的时候我就想再找就找一个年龄大一点的,我也不想再折腾了,好的过日算了。
第十一个和十二个媳妇都是五十多岁的女人,她们也都离过婚。他们的孩子都二十出头了,可是不干活,还要吃好的喝辣的,我们天天吵架,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哎!没办法,又离婚了。
我最后一个老婆是一个胖女人,她六十岁,我八十一岁。只过了三年,她就去世了阴题王。我现在很想她,她做的饭菜很好吃。说着买买提老汉留下一行浑浊的眼泪。
我问:“你为什么不和自己的儿女住在一起呢?这么大的年龄了,需要人照顾了沈在元。”
沙吾提又是喊又是比划的,想把我的话翻译给他。可是我从他的表情上看得出,无论沙吾提怎们喊,他也听不到。
作者简介:
吴连广,笔名巴图尔。1990年开始文学创作,先以诗歌创作为主方向,后改攻小小说、散文创作。先后在《人民日报》《新疆日报》《解放军文艺》《小说界》《四川文学》《小说月报》《小说月刊》《小小说选刊》《中外书摘》《意林》等国内外报刊杂志发表转载作品.已出版小小说集六部,诗集二部,散文集二部。新疆作家协会会员、阿克苏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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