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虽不是通衢大道,亦不是名驿,但坐落藏北东部嘉曲河畔的比如县白嘎却不能说是“名不见经传”。
白嘎,这个传说附近长满白玫瑰而得名的古道山村,历史上称为“嘉秀奔噶”,与“那秀比如”呼应吴晓辰。因处于边坝、比如、嘉黎三县交界处,白嘎古往今来一直是区域间往来的重要交通要道。
远的且不说,1951年10月1日,也就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二个国庆节当天,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八军军长张国华将军率领十八军军直机关进藏,取道“北小路”经边坝、嘉黎、墨竹工卡挺进拉萨,路过白嘎,并住宿一夜。当时留有简要文字记载:“军直今宿营嘉须奔噶,行程约50里。沿途以农业为主,有些森林,柴草尚可。”
广袤西藏,路沿河行,村布水旁。因是南来北往之所,道虽古却文韵常新许豪恩,“白嘎大村”也是如此。
老白嘎人说:“呆三天就得饿死,呆三年就要成富翁纯一法师。”新白嘎人说:“白嘎是比如的商业小香港梅老坎。”
历经岁月洗礼,白嘎不乏神奇。
二
因有机缘俞正强,得在那曲小度三春,并借重走十八军进藏路采访之机,到过嘉曲河畔的雅安多、白嘎、桑达本贡等地,知晓了一些嘉曲河谷的历史文化、人文地理等,稍对白嘎有些粗浅的了解。
要说对白嘎的认识有了进一步加深,这还得益于与格桑的相识。格桑1979年生,长我两岁,那曲比如县白嘎乡达庆村人,12岁师从嘎玛嘎赤画派名师白嘎寺僧人土登次旺学习唐卡绘画,现在是白嘎寺唐卡绘画班老师和白嘎非物质文化遗产画佛手艺负责人,也获得过“第五届西藏唐卡艺术博览会优秀画师”称号。
初识格桑,见他身材颀长、面容和善,尤其引起我注意的还是他的双耳。鬓发间耳郭外隆、耳轮突出,侯阁亭状如莲花之瓣、尖如菩提之叶,令人印象深刻。经那曲地方学者洛布扎西介绍,方知晓格桑是来自白嘎的一名唐卡画师。相奇联系到画艺,在我的认知里不仅对号入座,而且觉得异人的相貌与艺人的职业恰如其分地相符。
由于格桑是那曲人,又从事唐卡绘画技艺,便多了份亲近央仓嘉措,多了份佩服,自然多加交流,由此也了解到白嘎还有嘎玛嘎赤唐卡艺术的良好传承。
16世纪,嘎玛嘎赤画派开始盛行于康区,在严格继承传统绘画的基础上大胆创新,吸收中原画家工笔重彩之精华,注重抒情写意之风格;色彩对比强烈,多运用纯色平涂,金色勾线的手法,结构严谨,画工细腻,绘制精美,最后达到精美绝伦之境界,形成了其总体风格有别于卫藏地区勉唐、钦泽两大画派的特征。
20世纪初,嘎玛嘎赤画派艺术达到了更为完善和成熟的阶段,格桑的恩师土登次旺就是在这一时期对嘎玛嘎赤画派作出杰出贡献的著名唐卡绘画大师。
土登次旺不仅擅长绘画唐卡剑起云深,还精通雕塑北星之光,而他坚持先通过修行再进行唐卡创作的做法尤具特点。土登次旺长期在比如、索县、嘉黎等地开展壁画修复和重绘工作。为将嘎玛嘎赤画派传承发扬下去,他先后培养了多批学员,其中有些已成为较有名气的嘎玛嘎赤画派传承人弃妃女法医,而其中的佼佼者就有格桑。算下来,格桑已是白嘎唐卡第七代传承人。
白嘎唐卡艺术域内外知名。2013年底,吴英杰书记曾经到白嘎调研时,了解到白嘎唐卡工艺和文化特别优秀,还协调相关部门专门进行调查了解。现在,土登次旺是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唐卡——嘎玛嘎赤画派代表性传承人,这有力促进了白嘎唐卡绘制工艺的传承发展。格桑说,僧众们打心眼里感谢党和政府。
近几年,白嘎唐卡艺术传承发展的势头也越来越好,影响愈来愈大。辽宁、浙江支持那曲地区开展寺庙壁画维修葛小舞,对白嘎寺唐卡等进行数字化信息采集与调查;2015年赵逸岚,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了那曲地区文化局编纂的《藏北文化系列丛书》,《白嘎寺唐卡艺术》一书列入其中;今年的藏博会·第三届中国唐卡艺术节上,白嘎寺收藏的作品《九世班禅大师》获得收藏奖……
三
嘎玛嘎赤画派艺术在白嘎传承发扬,让古道白嘎更增添了深厚的文化底蕴与浓郁的艺术气息。而艺术的传承关键在于文化土壤和有情之人阿兰佩迪拉,两者相互濡染,融为一体,相得益彰。俗话所说的“人杰地灵”也概因缘于这个道理。
在白嘎唐卡良好传承厚土的熏陶下,格桑从小对唐卡产生了强烈的兴趣。12岁开始从土登次旺处努力听讲,学习嘎玛嘎赤画派八代画佛师的传统技艺,16岁入白嘎寺跟随恩师土登次旺学习和钻研嘎玛嘎赤唐卡艺术,18岁起得到了授业恩师及周围画师的认可和肯定,先后参加了白嘎寺、强达寺、珠塘寺、荣布热丹寺、江达寺、强纳寺、边坝寺、比如寺等16余座寺庙的壁画和唐卡修复、绘制工作王瑶洁,并于2009年至2012年担任了边坝县强巴林寺的壁画绘制策划任务,开始“独当一面”。
从12岁学艺到30岁担当壁画绘制策划,期间整整18年反复不断地听讲观察、临摹练习、实践摸索,经历的是观察的入微、手法的熟练、心智的成熟、知识的积累、技艺的精进韶华江山赋,也当然会有短暂的学路迷茫和挫折感。回首18载春秋的磨炼,一言以蔽之的“不懈努力和孜孜以求”定蕴含着丰富的艺术人生过程冉莹,而多年积累最终呈现的是摆在世人面前精美绝伦的作品和一个艺人的良好精神品格。
唐卡的绘制要求严苛、程序极为复杂,必须按照经书中的仪轨及上师的要求进行,包括绘前仪式、制作画布、构图起稿、着色染色、勾线定型、铺金描银、开眼、缝裱开光等一整套工艺程序,其中白描手绘颇见唐卡艺人的功力。
格桑的唐卡佳作甚多,释迦牟尼唐卡、宗喀巴大师金唐、白度母唐卡、古印度著名十七佛教哲学家神像系列、威罗瓦金刚手绘、萨热哈大成就者手绘、白嘎寺壁画释迦牟尼佛出生史唐等等作品,工笔细腻、绘制精美。其中,念青唐拉神手绘度量精准、线条流畅、用笔细腻,生动展现了位于藏北这一著名山神的相貌、衣着、坐骑、宫殿等丰富信息,对关注西藏神山文化的研究者提供了丰富的原始素材。
随着阅历的增加和画艺的精进,格桑的唐卡技艺早已走出白嘎,广被业内认可和赞扬。四川省甘孜州石渠县色须寺内的古印度著名十七佛教哲学家神像、拉萨色拉寺白度母大型唐卡、哲蚌寺强坚曲杰唐卡等大型唐卡,都留下了格桑的手迹。他的作品也参展中山美术馆举办的西藏唐卡艺术精品展、自治区文化厅主办的指尖神韵——藏族唐卡嘎玛嘎赤派传承人精品展等,荣获过西藏首届党外人士书画摄影优秀奖、第五届西藏唐卡艺术博览会优秀画师称号等奖项和荣誉。
与此同时,格桑作为唐卡画师不仅专注技艺,更担当着传道授业的职责谢佳勋。在昌都边坝寺、白嘎寺培养徒弟,还利用假期在拉萨为藏汉学徒授课,现在共有学生40多名,其中有8名不用老师指导就可独立绘画。
白嘎嘎玛嘎赤画派的传承不断开花散叶、生生不息,影响力和知名度也不断扩大。可以说是西藏传统文化保护传承与发展弘扬的一个生动缩影,折射着时代进步新的气息。
通过接触格桑的画作和精神世界,让我进一步了解了唐卡和那曲深处的白嘎。6年前谦卑的人有福,也就是2010年10月25日清晨的白嘎景象再次浮现在眼前:初升的朝阳照射在白嘎独具特色的夯土房上,色彩迷人且金黄,静静流淌的河水透着幽绿,清晨的炊烟袅袅升起……丰富的景观映入眼帘,让人忘却深秋的寒意。
经过那一次的接触,藏北东部深处的白嘎一直藏在记忆深处穿越庶女当嫁。如今与唐卡艺人格桑相识,了解到唐卡艺术传承发展,白嘎又从心里的底片中清晰地显现,并泛起熟悉的暖意。
嘉曲河谷。
格桑与他的画作。
格桑正在绘制唐卡。